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煩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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煩人

將阿渺送去與夕棱周璇,是兆拂此生所做過最大的錯事。

那時候,他明明已經動心,卻不敢正視自己的心思。他一次次地將阿渺推開,仿佛那樣,自己便不曾生出那些不該有的欲望。

拖住夕棱之人,不可太強,不可被夕棱認出。最重要的是,霜花之事不可被外人知曉。阿渺,是最合適的人選。

他自以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,可在乾坤派接應阿渺之人,卻不知所蹤。

但這一切都是借口罷了。

兆拂知道,這只是他在逃避自己內心想法的借口。

他明知道此行哪怕有人內應,也兇險萬分。他明明可以再選別人,就算沒那般合適,但比阿渺修為更高,至少足以自保。他明明……

他是怕了。

他怕這次不強迫自己將阿渺推出去,便是在承認自己對阿渺動了心。

但他沒想到,這次自以為是的決絕,便成了永別。

思念如雜草一般瘋長,他給自己設下的界限一擊即潰。

他為什麽不能早一點承認……

他喜歡阿渺。他早已愛上了阿渺。

是,他最初選中阿渺,是因為她那與霜花相似的容貌。但在他心中,阿渺與霜花,早已毫無關聯。

“仙尊在想什麽?”姜嵐見兆拂在那兒發呆,就隨口問了一句。

兆拂猛然回神,忙厲喝向姜嵐:“魔尊,你如何會知道霜花之事!”

姜嵐絲毫未見慌亂,從容地摩挲著茶盞邊緣:“本尊是魔尊,自然什麽都知道。”

這不可能。

姜嵐之言,兆拂絲毫未信。

他將阿渺送去救霜花之事,在臨仙派中都鮮有人知,何況是魔界中人!

唯有阿渺……

倘若那時候,他知道阿渺便在門外,絕不會……

兆拂看著眼前的女子,眼中浮現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
姜嵐言行種種,不僅是針對於自己,更似是對自己了如指掌。莫非……

之前一般的猜測,於他腦海中越發清晰。

“魔尊,拿霜花的性命去換阿渺,我做不到。”兆拂看向姜嵐,“你有任何想法,沖著我來便是,何必累及他人。”

“仙尊還真是正氣凜然啊。”姜嵐掩面而笑,順勢喝了口茶水。

“也罷,君子不奪人所好,既然是仙尊的心上人,本尊也不勉強。”放下茶盞,姜嵐大度地揚了揚袖,“只是仙尊以後需要記住,做不到的事情,就不要瞎承諾。‘付出一切’……嘴上說一句,很輕松吧?”

兆拂面上浮現一瞬波動,似乎有說出什麽的沖動,卻又迅速壓制了下去。

“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,但他人性命,非我所有。自是不可奪取。”兆拂搖了搖頭。

“那你有什麽?你是本尊的手下敗將,本尊早就可以取你性命。一無所有,也配與本尊談條件?”姜嵐靠在椅背,嫌棄地甩了甩手,“你滾吧,以後也別來問本尊這種無聊的問題,回答真蠢。”

兆拂攥緊了拳,但又松開了。

不會的。如果是阿渺,絕不會有這般惡劣的性子。

他剛剛竟有一瞬當真認為姜嵐便是阿渺,那才是真正的愚蠢。

姜嵐對霜花之事如此了解,便只剩下了一種可能。

兆拂略有耳聞,姜嵐有一獨門魔功,可讀取他人記憶。

果然,阿渺是被魔界中人掠奪至此!

“魔尊,我一定會找到阿渺。”兆拂逼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怒火。他最後看了姜嵐一眼,隨即跨出門去。

然而,一直到兆拂離開,姜嵐壓根就沒再多看他一眼。

想找就找唄。一個連屍體都沒有的死人,姜嵐倒要看看兆拂如何找到。

姜嵐推桌起身,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。

真是無趣。

渣滓口中的深情,果然是一堆垃圾。

反覆朝自己同一個問題,磨磨唧唧得如同老太婆的裹腳布。

既然沒什麽好戲看,便是時候該讓兆拂發揮最後的一點用處了。

利用人去送死而已,誰不會嘛。

……

是夜,月懸星河。

姜嵐拎了壺酒,獨自坐在房頂之上。對酒當歌稱不上,但吹風小酌尚且算得。

“阿嵐緣何在此處獨飲?”

姜嵐酒方入口,便聽聞身後傳來蘇易清冽的聲音,險些將這口酒吐出來。

勉強咽下肚,卻嗆得連連咳嗽。

“是我的不是,我不該突然出現的。”蘇易順勢坐於姜嵐身側,動作輕柔地為姜嵐順著脊背。

“咳咳咳……無事……咳咳……”姜嵐咳得面色漲紅,眼角都溢出了些許淚花來。

蘇易伸手,似乎是想為姜嵐拭去眼角的淚珠,不想姜嵐卻向後退了半分。

蘇易手上微頓,但隨即只是笑開,自然地將手收回了。

“蘇易,你說,你究竟為什麽對我這麽好?”姜嵐擡頭望向星空,喟嘆般地與蘇易問道。

蘇易便也轉過身去,與姜嵐望著同一片星空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蘇易笑著輕輕搖頭,“大抵是,從心而已。”

姜嵐微楞。

這是她從未想過的答案。

這個問題,存於姜嵐心中已久。

便如一層極薄的窗戶紙,姜嵐卻從不曾將它戳破。

一直到兆拂出現後的今天。

姜嵐知道,是因為兆拂之事,終究還是影響了她。

當阿渺的經歷越發清晰地在她腦海浮現,她之前一些模糊的猜想也逐漸成形。

當真會有一人,無條件地幫助他人麽?

若是旁人,姜嵐不會理會那些緣由。助我時留,害我時殺,容易得很。

但他是蘇易。

姜嵐說不出蘇易與他人究竟有何不同。

因為他是助自己成為魔尊的功臣麽?但姜嵐從未如厲林瓊塵一般,將蘇易當過自己的力量。因為他深不可測的實力麽?但姜嵐從不會懼怕任何人。又或許只是因為……他長得好看?

沒有答案。

總之,感覺不同便是不同了。

在問出口時,姜嵐想,或許蘇易又會似之前那般開玩笑,說心悅於自己雲雲。

但是蘇易沒有。

他也沒說出那些,令她害怕聽到的端倪。

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“從心”。

姜嵐低下頭,令蘇易看不清她的神色。

她灌了口酒,低聲道:“我當真是,何其幸運。”

“這不是幸運。”蘇易轉頭看向姜嵐,嘴角泛著柔柔的笑意,撫摸上姜嵐的發頂,“阿嵐,因為是你啊。”

姜嵐沒有接話,只是忙又灌了自己一口酒,似乎在掩飾著什麽情緒。

拭了把嘴角,隔著袖子,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臉頰的熱度。

蘇易這話究竟是……

真的會有她所感覺那般傾向麽?還是一如既往不正經的玩笑?

“那個……”姜嵐擡起頭,有意轉意話題般地揚了揚手中的酒壺,“蘇易你說的對,一人獨飲也是無趣,不妨一起?”

“阿嵐盛情,自然卻之不恭。”蘇易從姜嵐手中接過酒壺,也對飲了一口。

蘇易酒方下口,姜嵐才想起那似乎是她剛才喝過的……

姜嵐面上熱度才褪去,便又再度席卷而來。

蘇易將酒壺遞回給姜嵐,看見姜嵐面上薄紅,帶著些許調侃地笑道:“阿嵐真的很容易害羞呢。”

“這還不是因為你……”姜嵐小聲嘀咕了一句,卻沒發現自己心中已然放松了許多。

剛剛,蘇易果然是在開玩笑。

自己也真是的,獨獨面對蘇易時,永遠都是如此不經調侃。

蘇易聽清了姜嵐所言,卻不曾再接著說下去,只是眉眼間染上了無奈的笑意。

面對阿嵐,他還能怎麽辦呢。

放松之後,姜嵐也自然許多。人界中尚且有武林人士不拘小節,何況她是個魔族,還是魔尊。

姜嵐與蘇易便就這樣推杯換盞地喝酒談天了起來,聊得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,諸如平時蘇易究竟都藏在魔宮大殿的何處,為何總能及時出現雲雲。

不過多時,一壺酒便已見底。姜嵐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身,這才發現自己已然不勝酒力,連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。

晚風吹過,姜嵐只覺清爽極了,幹脆便放棄了起身的想法,繼續於房頂上坐著。

“蘇易,你醉了麽?”姜嵐問向身邊之人。

說實話,連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想問什麽。

“酒不醉人人自醉。我或許是醉了吧。”蘇易答道。

“聽你口齒如此清晰,一看就是沒醉!”姜嵐轉過頭,戳了戳蘇易,“蘇易,你說你怎麽什麽事情都那麽厲害,就連酒量都比我好。”

“阿嵐,不是的。”蘇易任由姜嵐戳著,含笑搖了搖頭,“終有人力所不能及之事……我也不例外。”

“嗯?”姜嵐眼神迷茫地看著蘇易,顯然一點都沒聽懂。

“阿嵐,最初的問題,你還沒有回答我。”蘇易突然問回姜嵐,眼神微動,“你為何會在此處飲酒?是為了……兆拂麽?”

他知道兆拂今日回去找了阿嵐。

兆拂畢竟是……

如果他真是什麽事情都很厲害,那該多好。

“兆拂?怎麽可能。”姜嵐口齒都開始有些不清晰,身子微晃,“我是因為你……”

姜嵐話未說完,便一頭載進蘇易的胸膛,徹底昏睡了過去。

蘇易忙將姜嵐抱住,片刻的微楞後,最終眼中面上漾開了暖暖的笑意。

他一直都害怕,自己來得太遲。

幸好,還沒有太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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